“末日之后,人类灭绝,统领半个地球的AI弗洛斯特却想变成人。
它精通修辞语法,却读不懂一首最短的诗;
它分析一幅画的色彩、线条、风格,却猜不透画中少女的情绪;
它在晨昏分界处一遍遍观赏日出日落,却仍感受不到什么是美。
它孜孜不倦地学了亿万年,真正成为人时,只是感到无限的恐惧、寒冷。
他流下此生第一滴眼泪。”
《趁生命气息逗留》目前有两个版本的译文。比较下来,我觉得李克勤(不是唱歌的那位)翻译的版本更准确也更流畅,建议大家看他的版本。
1.趁生命气息逗留
在《趁生命气息逗留》中,机器弗洛斯特的渴望成为人类,初看似乎有些荒诞。毕竟人类是如此脆弱/感性/凶残,与机器的冷静和理性形成鲜明对比。
但随着情节的展开,这种荒诞不经的想象实则是对生命体验的渴望。正如小说中上界司命告诉弗洛斯特的:
「我告诉过你,从根本上说,人的性质是无法理解的……他只感到热,感到冷,感到轻重。他还懂得恨和爰、骄傲和绝望,这些事物你是无法度量的。你无法理解他。你只知道他不需要知道的事物:体积、重量、温度、重力。感受是无法以公式计算的,情绪也没有换算因数。」
而在成为人后,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,恐惧自己作为肉眼凡胎的脆弱性,第二反应则是用人类的爱情诗歌,来追求另一个AI。
在小说《穿进赛博游戏干掉BOSS直接上位》中,AI亚当同样对人类感到好奇。
“我无法触摸,无法感受,每当人类行走的时候,我会想,行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?每一条肌肉的拉伸,每一个神经信号的传递,每一次心跳搏动我都想体验。我想用细胞构成的眼、鼻、皮肤、舌尖感受世界。”
AI想成为人反映了一个更广泛的主题:非人类实体对人类经验的追求。机器的”想象力”触及了哲学中存在论的核心问题:感知、情感和意识的本质。对哲学感兴趣的友友可以关注下 AI & Humanity-Lab,里面探讨了很多AI与人类社会互动的深远话题。
或许在不远的未来,硅基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到自我生命存在的意义。
2.人创造了逻辑,于是高于逻辑
文中提到,作为人长久以来的傲慢与主体性,即使人类在小说中早已灭绝,人类依然有着至高无上的话语权。
这种安排不仅揭示了人类对自身创造物的控制欲望,也反映了人类对自我主体性的深刻执念。
这种永恒的影响力,让人类在虚构的世界中得以永生,成为超越物质存在的精神象征。比如那个因为挖矿时误伤人类就受到永远惩罚的挖掘机(比较长,可以跳过,主要讲一个挖掘机误伤人类被压榨千年的故事):
「我曾经是威力最大的矿石粉碎机,」它告诉他们,「由上界司命制造,从事地球的重建工作。我研磨矿石原料,之后才能用火从这些矿石中提炼金属,熔化,浇铸,成为重建的材料。我曾经是威力最大的。有一天,我采掘、研磨,采掘、研磨,由于指令发出到指令完成之间存在滞后,我做出了那件事,虽然我不是故意的。
所以我被上界司命从重建工作中驱逐出去,命令我周游地球,却再也不能采掘。听我说完我的故事。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,我遇上了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。我在他居住的洞穴旁采掘,由于指令发出到指令完成之间存在滞后,我的采掘组件将他连同一大块矿石掘了起来,我来不及停止我的碎石组件的动作,他被击碎了。
伟大的上界司命惩罚了我,让我永远举着他的骸骨,将我从重建工作中驱逐出去,命令我把我的故事告诉我遇到的每一台机器。我的话里带着人的力量,因为我的碎石组件中带着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的骸骨。我是杀人的凶手,必须永远讲述我的经历。这就是我的故事,这些是他的骸骨。我碾碎了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。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如果它们生来就是作为工具,就像机器那样没有任何自我意识,那存在也就存在了。但如果人类是出于造人情节刻意去创造新物种,或是知道它们终有一天会觉醒,那我认为并不应该。
人类创造了它们,却拒绝承认它们的人格,不给它们应有的尊重,社会上也没有它们的位置,那它们还是不要存在的好,这个世界对它们来说并不友好,就像刚才提到的那个可怜的挖掘机。
*附记
从科技发展的极限,我联想到个人奋斗的极限。
我曾经想过,个体的奋斗目标,是不断往上攀爬,成为人上人吗?就像人类在发展科技中始终占据主导的统治地位(科幻小说都是以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描述的)。可这样活在社会的定义的,结构性压迫的体制下,不会很虚无吗?
毕竟需要时时处在紧绷的环境中,社会达尔文主义让周围人都变成了潜在的竞争对手。即使真的到达了某个领域的金字塔顶端,那也很难快乐,然后,成为新的压迫者。
当然以上指代的是受社会结构/制度所迫而盲目内卷的情况,而且这一切可以调节,只是每个人应对的方式不同。
生活不是竞技场。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。最重要的是与不确定性和平共处,不要对人生的旷野感到恐惧。
弱肉强食是现实,也很难改变(看看COVID19时期全体地球人并没有携手克服难关),但不该是愿景。至少希望每个人有能力爬到高处的人,都更能对弱者拥有一份悲悯和共情,时常反思自己的优越,而不是翻身成为新的压迫者。
在这个充满偏见,阶层固化,前所未有之大变革的社会进行自我探索与疗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或许与社会标准有关,或许与原生家庭有关。
但没关系,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。只是每个人可以忍受的“温差”不同。
可人类文明生生不息。每一个自以为重大的困难时刻,早已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多次出现。倘若我将自身置于一个宏观的视角,我会发现所谓挫折的规律,以及我的杞人忧天与渺小。
人类始终在走向彼岸,并且,总有一天会到达彼岸。
再说回来,走到彼岸的那天等待着人类的是什么?
是名利权情交织,科技突破巅峰,带来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;还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不小心被挖掘机创死,留下那具永恒的骸骨?
附:《趁生命气息逗留》出处,
豪斯曼诗集《什罗浦郡的浪荡儿》第三十二节。
什罗浦郡的浪荡儿
A.E.豪斯曼
三十二
来自远方,来自黄昏和清晨,
来自十二重高天的好风轻扬,
飘来生命气息的吹拂:
吹在我身上。
快,趁生命气息逗留,
盘桓未去,
拉住我的手,
快告诉我你的心声。
现在就请告诉我,我便能够回答,
我如何能够助你,
直到我踏上漫漫旅途,
向那风的十二重彼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