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人,炼金术士与时间机器

不要为昨日的不幸叹息。过去已够不幸,不要再赔上今日的运道。

      ———《羊皮卷》

 

读特德姜的《商人与炼金术士之门》时,总想起小时候睡前读的《一千零一夜》

在《一千零一夜》里,有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惊险冒险,有辛巴达航海的奇幻旅程,还有神灯满足愿望的神奇经历。

那些故事是那样神秘和不可思议,令人向往。看似魔幻的故事背后,反映现实中人性的贪婪,欲望和遗憾。

特德姜将古老的炼金术与科幻“时间机器”元素巧妙地结合。

故事中的人们,怀着悲痛与祈盼,穿越那道门,试图改变过去,却发现过去从未改变。

过去会影响未来,未来会回溯过去,时间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。人还是原来的人,河还是原来的河。

在《商人与炼金术士之门》中,年长者向年轻人讲述了三个有关时间之门故事。听完讲述者的故事,他获得了心灵的宁静。

过去我很富有,但内心总是骚动不宁,无论是购买享用奢侈品还是慷慨捐赠,都无法让内心平静下来。但现在,我站在陛下面前,钱袋里连一个迪拉姆都没有,却觉得宁静安详。

 

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名叫哈桑的绳匠。

他通过时间之门,见到二十年后的自己。

他在年长的自己的指导下,规避了许多灾难,最终成为一位富裕且受人尊敬的商人。

第二个故事讲述一个名叫阿吉布的织工。

穿过时间之门后,他看见二十年后的自己依旧一贫如洗,连床单都没换。

当他发现衣橱里有一堆金子,他很恼火。为何年长的自己明明有钱却不花?

于是,每过一段时间,他便从年长的自己家中偷盗,年纪轻轻的他获得了一大笔横财。

然而,他终究接不住年少成名的重负,阿吉布很快飘了,欠下一大笔债务。

年长时他陷入贫困,又无法规避自己的钱财被年轻的自己偷走这一事实,终生不得不节俭度日。

第三个故事则涉及一个名叫拉妮娅的女子。

她是第一位故事主人公哈桑的妻子。

她通过时间旅行,见到了年轻时的哈桑,她觉得年轻时的丈夫比现在的丈夫更加英俊。

于是,她出轨了年轻时的丈夫,这也代表年轻时的哈桑出轨了他中年的妻子。

当然,不知道这是否能定义为“出轨”,因为出轨的对象是他们不同时间段的伴侣。

叙事结构方面,我发现特德姜擅长将一个道理沿着某条思路深入剖析,而不是将很多元素铺陈罗列(反例《米奇17号》)。

例如,特德姜的另一部作品《焦虑是自由引起的眩晕》同样讲述回溯过去的故事。

他从不同角度探讨平行世界对人的影响:嫉妒,遗憾,释怀,层层递进。

同时,特德姜也以故事形式反驳读者可能会提出的逻辑谬误,像是一篇学术论文。如果拆解他的小说,我觉得可以形成一个巨大的思维导图。

如果说《焦虑是自由引起的眩晕》立意是:“人的命运由无数个起心动念的选择决定。通过成为一个更好的人,你确保从此以后一个更好的你出现在越来越多的分支里”。

那么《商人与炼金术士之门》立意则是:“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,我们都无法改变,只能更深刻地理解它们。”

在故事的最后,年轻人听完故事,决定进入时间之门。

多年前,他与深爱的妻子发生矛盾,一怒之下,他抛下妻子离家而去。

几天后发生地震,妻子被埋没在废墟中。他无比懊悔。他想象着妻子一定在绝望与对他的恨意中死去。

地狱的煎熬比得上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所经受的折磨吗?这个问题,我只差一点就有了答案,因为内疚之心险些让我丧命。我敢说,我受到的折磨正是来自地狱。悲痛像冥世的烈焰,灼烧着我的身体,却并没有灼伤我的肌肤,只让我的心痛苦不已,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。

在听完三个故事后,年轻人回到过去,尽全力赶回家中,试图拯救妻子。

可惜妻子却在另一场灾难中丧生。不过,这次妻子的侍女告诉他,妻子留下了口信。

口信是她从未后悔遇到他,并始终深爱着他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安拉用这种方式抚平了年轻人心中的伤痛。

有人会反驳,特德姜的作品没有任何科技上的新意,无论是时光机,还是平行宇宙,都是多么老套的题材。

但是,这种观点忽略了特德姜作品中真正令人着迷的核心:对人性、命运和时间的深刻洞察。

他的作品并非只是对传统科幻元素的简单堆砌,诸如宏大宇宙,太空歌剧等硬核元素。而是以娓娓道来的故事讲述深刻的内核。每次读他的小说都是一次精神上的按摩。

特德姜的故事告诉我,人所有的不幸来源于价值观。饱经世故的人们常说:”不会回头的东西有四件:说出口的话,离弦的箭,逝去的生活和失去的机会。”

人们总想回溯过去,改变些什么,可什么都无法改变。但你可以忏悔,可以赎罪。你可以得到宽恕,但这已经足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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